从1百万到2.7个亿！大数据撬开“零口供”制售伪劣成品油案

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要加快建设公正高效权威的社会主义司法制度，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检察官通过办理一个个案件深化法律监督的过程中，总会与悬疑情节、取证难题、界定困惑不期而遇……【疑案玄学】带你走进案情的迷雾，去探寻事实真相——

这起涉案金额达2.7亿制售伪劣成品油案的主犯张明，曾因前科犯罪获刑一年六个月。2017年出狱后的他，却突然发迹，摇身一变，成为多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对外声称一年狂赚2个多亿。案发后，面对检察官的讯问，他却一改往日的嚣张气焰，始终保持沉默，拒不认罪。面对“零口供”困局，检察官决定另辟蹊径，用“大数据”探究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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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数据开口说话 

2017年，出狱后突然发迹的张明，在多个偏远地带放置油罐充当油库，以能源科技公司、加油点等名义从多地购买导热油、工业白油等油品，网罗多名员工，疑似混油后冒充国家标准车用柴油对外销售。针对这一反常现象，行政执法部门早在2019年就对其开展了多部门联合专项整治行动，却扑了一场空。2020年，公安机关周密布网，这次，终于从张明处查扣未销售油品400余吨，从二级经销商处查扣油品10余吨，这些被查扣油品的平均硫含量远超标准值的16倍，但货值不过100余万。公安机关尽力找到了部分下家，根据他们的指认和提供的转账凭证等证据，移送起诉的销售金额被认定为2000万。

现场查扣的电子账目有销售金额、数量、时间，唯独没有销售类目，只有一个“油”字，没头没尾，指向不明。盯着语焉不详的电子账目，检察官直觉这里面一定还有没有查清的猫腻。

某油库门口放置的简易自助加油机

9部手机记载着127.9G、824万条微信聊天记录，海量数据在技术部门的支持下，被成功复原。一度以为被销毁干净的电子证据清清楚楚显示着联络上家采购、拉拢下家销售、指使送油工逃避检查等往来细节，“我就是调油的，主要做国六”“去年基本每天几车，今年拿的少了”“有检查，让送油工避一下”“保证是柴油，只是发票开工业白油的”“混油比例很讲究的，加点绿粉绿油油的更好卖”“我做的国六油品质量和加油站的一样”......这些非亲历不可获知的内知性证据，真实、客观地再现了制假售假的全过程，交易量大、交易频率高、上下游涉案人员众多、交易后即刻销毁隐匿相关证据、约定“抱团”对抗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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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现犯罪现场 

2021年3月，为了进一步调查核实混油和生产的细节，检察官会同公安机关再次回到张明储油、混油的主要作案地——某油库复勘现场，大片空地、一排三层平房、远离市中心，平时人烟稀少，非常隐蔽。无人机腾空而起，像“鹰眼”盯牢现场的每一处细节，油库布局尽收眼底，实景拍摄既能固定证据，又能还原事实。13个油罐，10个倒卧在后院山脚下，隐藏在杂草中并不显眼，2个竖立、1个卧立在前院空地上，油罐与油罐之间使用皮管连接，阀门控制油品进出。前期取证过程中有人提到“不同品质油品放置不同油罐，油罐之间以编号区分，指示他人将不同油罐中的好坏油按比例混合、调色”，在这时得到了印证。空地下方，肉眼看不见的地方，还埋有地下管道，好坏油品在后院卧倒的油罐中混合后，从大地深处流向前院竖立的油罐中，再通过一辆辆改装过的油罐车运往张明实际控制的民营加油站和其他油库。

检察官复勘现场，无人机航拍某油库现场图，可见卧倒和立式油罐

检察官补充调取了当期国家挂牌批发价，发现电子账目记载的销售价格远低于批发价，这也印证了张明低价销售的成品油系伪劣柴油。

检察官利用大数据、现场实地调查、专业审计意见结合其他在案证据，架构出了完整的证据体系，将张明的销售金额从2千万大幅提升至2.7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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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揪出漏网之鱼 

这么大的生意，光靠一个人吃得下么？检察官在案件初步办理过程中发现，戴君这个前股东需要重点关注。

戴君实际运营着一家货运公司，旗下有几辆载重货车，2017年5月开始在张明处购买柴油，两人逐渐相识。张明称自己受过刑事处罚无法担任公司法人，便提议与戴君合作开公司，由戴君担任公司法人。一个有货，一个有车，两人一拍即合。2个月后，戴君投资30万入股，占10%股份。2020年2月，戴君撤股，8个月后落网，又因当时在案证据仅有其本人供述，无其他证据印证，她没被报捕，而是取保在外。

面对检察官的讯问，戴君开始辩称自己就是打杂的，不是管事的。检察官敏锐捕捉到翻供迹象，采用全程同步录音录像固定证据。“油都是张明买来的，油库的事情都是他在负责，他不在的时候让我帮忙调过一两次油”“我和其他员工还劝过他几次，让他卖质量好点的柴油”“我当然知道，绿色的柴油才是正宗的好油”......一声声叹息被记录在案，印证着她对违法行为的明确认知和深度参与。

被控制的民营加油站

早期进入油库工作的员工想必对她并不陌生，另一方面，检察官充分行使自行补充侦查权，22份相关证人证言被第一时间补强。“我丈母娘介绍我进来的，她知道我在混油”“有天晚上我看到她在调色，她还叫我不要说出去”“她是按照实际考勤给我工资的，有几次我们还因为金额不对，起了争执”......混油、调色、管理公司财务等等，众多环环相扣的言词证据面前，关于其在合伙期间只干打扫卫生等杂活的辩解不攻自破，这为后期戴君全面翻供后仍能顺利定罪打下坚实基础。

2021年5月，检察官决定对戴君追加逮捕，认定其参与的销售金额为2.4亿元。一条大鱼成功落网！2名主犯在市院被绳之以法的同时，剩余涉及供应、运输等多个环节的员工和下游经销商等涉案人员10余名在基层院受到依法处理。

自此，张明、戴君为首的生产、销售伪劣成品油案犯罪集团被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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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护公共利益 

燃油不达标，会否加重空气污染？对办案中发现的伪劣柴油硫超标问题，刑事检察官第一时间将相关线索移送公益诉讼部门，并委托浙江省环境科学设计研究院对生产、销售伪劣柴油造成环境污染的损害及侵权行为与损害结果之间的因果关系进行鉴定评估，结论显示，该行为对大气造成严重污染，对公众身体健康及动植物、建筑物等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害，侵害社会公共利益。

杭州市人民检察院派员以公诉人和公益诉讼起诉人的身份出席法庭履行检察职责

2021年5月26日，杭州市人民检察院对张明、戴君生产、销售伪劣产品一案提起刑事附带民事公益诉讼，12月21日，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组成7人合议庭公开开庭审理该案。杭州市人民检察院派员以公诉人和公益诉讼起诉人的身份出席法庭履行检察职责，这是杭州市首例公诉人和公益诉讼起诉人同时出席法庭履行检察职责的案件。

检察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和罪名得到了法院的全面认可。2022年5月，张明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3亿元；戴君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000万元；张明被判处向公益诉讼起诉人杭州市人民检察院交付赔偿款人民币107万余元，戴君在90万余元责任范围内承担连带赔偿。张明、戴君提出上诉。日前，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裁定，维持一审判决。

（以上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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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金晶 王安峰

供稿：杭州检察